每年六月末那几天,奉节的空气里总飘着一种特别的焦躁。街边小卖部的老板娘会多备几箱冰镇饮料,网吧突然冒出许多查大学资料的半大孩子,连广场舞大妈的音乐声都调低了三度——谁家没个等分数的考生呢。
奉节填报高考志愿时间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日程表,它更像浸着汗水的日历,一页页翻过去都是全家人的心跳声。有个复读生家长告诉我,他们家从五月底就开始在客厅墙上挂倒计时,红色马克笔每天划掉一格,划得重了怕给孩子压力,划得轻了又怕不够醒目。
志愿填报本质是道关于取舍的哲学题。那些印刷精美的招生简章堆在茶几上,每所大学都把自家说得像天堂分校区,但真正要撕开糖纸尝味道的是我们自己。去年见过个姑娘把二十个志愿栏全填了金融专业,问她原因时眼神闪着光,说电视里投行精英都穿高跟鞋在玻璃大厦里走路带风。后来她调剂到会计系,现在朋友圈常发加班对账的照片,配文是"原来风是空调吹的"关于时间节点的纠结往往最磨人。奉节教育局公布的日程永远精确到分钟,可真正操作起来总有意外。有家长在截止前两小时发现密码忘了,蹲在教育局走廊用生日组合试了四十多次;也有学霸非要在最后十分钟改志愿,结果网络卡顿提交失败,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瘫在电脑前。
那些标红的截止日期根本不是句号,而是人生转折点上颤动的逗号。
总有人说"分够了哪都能去"分数只是入场券。见过太多人拿着不错的分数,却因为志愿排布不合理去了完全不适合的地方。有个男生超一本线六十多分,全家觉得不报个985太亏,硬填了所西北名校的材料专业。去年寒假他裹着羽绒服回奉节,说实验室在荒滩边上,做实验时能听见狼嚎,现在改行送外卖反而觉得自在。
专业选择比想象中更考验眼界。奉节的孩子对世界的认知往往来自短视频和亲戚的二手经验,容易把"热门"当成正确答案。前年流行人工智能专业,有个孩子压线进了某校AI班,结果发现要学六门数学课,现在见到微积分课本就手抖。他班主任偷偷告诉我,这孩子高中时连计算器开根号都要看说明书。
平行志愿政策实行这么多年,还是有人搞不清游戏规则。去年有对父子在咨询处吵架,父亲坚持要把最想去的学校放最后"保底"急得直扯头发。后来那孩子去了第三志愿的师范院校,拍毕业照时举着"感谢老爸神操作"的横幅,不知是感恩还是调侃。规则说明书印得再清楚,落到具体人生里总会沾上点烟火气的误读。
亲戚的意见有时候比分数线更让人头疼。奉节老城区有户人家,七姑八姨凑出十四个"必须报"的专业,从中医针灸到核电维修应有尽有。那孩子最后选了殡葬管理,说是要找个没人敢指手画脚的领域,现在成了县里殡仪馆的明星员工,主持追悼会比电视台主持人还流利。
复读这个选项总在阴影里若隐若现。我们这届有个传奇人物,连续三年卡着志愿填报截止时间修改决定,后来索性开了家高考咨询工作室。他办公室挂着自创的时间管理表,把填报期细分成"冲动期"怀疑期"和"听天由命期"据说生意好得需要预约。
那些在志愿表上落笔的刹那,其实是在给未来的自己写信。见过最动人的场景是母女俩共用台灯的光,母亲的手指在院校列表上摩挲,女儿突然说想学海洋科学。她们连夜查资料发现整个重庆都没这个专业,第二天清早坐头班车去成都咨询,回来时带着海腥味的海藻标本和坚定的眼神。后来那姑娘真的去了厦门大学,视频里总给母亲看各种奇怪的海洋生物。
十年后回看,填报日期不过是档案袋里泛黄的纸片。当年为差一分哭湿枕头的人,现在可能正抱着孩子在早教中心傻笑;那个非北大不去的倔强少年,如今在深圳创业公司里调侃自己当年的狂妄。时间有种神奇的消化能力,能把所有重大抉择都变成下酒菜里的花生米。
填报志愿的日子总会过去,就像奉节码头清晨的雾。那些在电脑前反复修改的夜晚,家长欲言又止的沉默,还有突然发现某个专业时眼睛亮起来的瞬间,最后都成了成长路上的鹅卵石。我们以为在挑选学校,其实是在茫茫地图上找自己未来可能的样子。
填志愿表用的墨水会干,但做选择时那种微微发抖的手感,大概会留在记忆里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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